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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阵子在快手和抖音里分别开了两个属性不同的号,快手专门拍些上海的路边风景。
 
先说哈!这篇可不是快手的软文,只是使用几个月心得。
 
你们也知道,快手的风格,所以我取的标题,你们看看都是啥鬼:
全中国最小资的街道,连欧洲人都爱上了
上海黑帮大佬的亿万豪宅,竟沦为民工群租房
一夜暴富,每平米35万元的动迁地.....
我自己看得都快吐血了,不过还真有效吶!
快手一向给人草根的感觉,当年X博士雄文一出,快手从此脱不了猎奇的标签;一开始,我关注了各种身材特火辣的体育生小姐姐;都快集齐56民族小姐姐了,看他们边走边拍,拍他们的食衣住行与生活,经常会有“哇!这样也行”的感叹。
 
太多人对快手的刻板印象还都是乡镇小青年的猎奇生活,其实快手内容之丰富,远远超过你的想象,对我这种灵感逐渐枯竭的过气作家,简直就像找到源源不绝素材宝库,比抖音里各种学猫叫的小姐姐有趣多了;基本上你随便输个地名,就能看到该地的生活实况;里面形形色色的人,按照算法不断点下去,你会看到各种奇特的职业,奇特的生活方式。
 
比如你可以看到大凉山的百姓日常走天梯,以及山里生活。
 
可以看到新疆的农民日常拍沙尘暴。
 
可以看到抚远乌苏里江上的渔夫补鱼。
 
东北集安深山的采参人。
在被快手被整改之前,你甚至可以看到民间作法,跳大神等实况,后来都因宣扬迷信的缘故禁了,其实那是多好的原生态民俗学文本呀!
 
起初,我用“上帝视角”当各地趣闻来看,看久了忽然意识到,这一点都不猎奇,猎奇是我们先入为主的心态,我们过着自己已经无趣的生活,能实时看见没想象过的生活方式,自然觉得新鲜。
 
可是这明明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一点都不奇怪;城里人还活在互联网菁英化的过去式,移动互联网的普及早让偏远地区老农民也爱上随时拍摄自己的生活。
 
我喜欢看快手上许多开托挂大卡的司机,经常一开几千里那种,四千公里五十小时,从乌鲁木齐开到河北之类的,他们每天拍摄他今天开到哪了,遇到些什么事,边拍边吐槽路政交警啥啥啥,就像看连载的公路片。
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个片段是:他们家兄弟几人都开长途卡车,平常天南地北几千里,有天竟在半路遇上了,两辆车就同开了百来里,靠着无线对讲机瞎几巴聊些荤段子啥啥。
 
终于在下个路口又要各别西东:“再见啦!兄弟,过年再见!”叭叭叭几声。
 
画面最后,望着他哥的车逐渐远去,淹没在大雾中。
 
快手里的大巴女司机是个很受关注的群体,年纪轻轻的拿了B类驾照开拖挂,难免有人觉得是炒作,姑娘们不服气纷纷晒驾照;这又是拿自己有限生活经验的去肚量另一种生活方式。
 
最有名的女司机大概是云歌,120万粉丝,经常跟父亲一同出车,最近在征婚,快手里的卡车司机都为之疯狂,大概也是炒作,不过也无所谓啦!每个领域行业总有几位网红嘛。
 
女司机虽然剽悍,毕竟还是女人,也喜欢把车内部装饰得漂漂亮亮,绝大多数时候,车就是他们移动的家。
 
开拖挂一开几千里,全国各地跑,日夜兼程,有兄弟车,也就有夫妻车,一人开,一人帮拍;有时孩子放假了,也把孩子带着一起跑,全家人就住在车上。就如同路边小杂货五金店这些夫妻店,夫妻俩四处筹钱加贷款买了辆车来跑,这辆车就是他们一家的事业。
 
有时开了几千公里到目的,结果货物坏了潮了,货主拒收,怎么办?这一趟等于白拉了还倒贴油钱,那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只好下一趟更努力赚回来。
 
过去总把高速路上卡车侧翻,二师兄到处乱跑当作笑话,现在我比较能理解了,这意味着一个家庭血本无归。
 
同样是载货的还有水运,绵密水道网上那些噗噗噗的汽船,我们总把它当风景,忘了上面也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跟我一様有喜怒哀乐。
 
河运女船长也很多,开的大多是千吨级的河轮,从长江,到大运河,淮河或珠江流域,都有她们身影;我曾看位船长从湘江载货一路到上海,再从上海拉了一船货延大运河北上,整整两周第一人称视角;她们用最粗浅的语言向老铁们介绍各样风景:“今天我们过三峡““这就是洞庭”“我们过南京长江大桥了”……“老铁你们看,竟然有傻B在航道上游泳!”聊河上会遇到的各种状况,并且介绍各种船型。
 
他们的梦想也很简单,赚更多的钱买更大的船。这是航行到一半,遇到另一位网红船长大橙子,互相开心地挥挥手。
 
原来内河跑船会遇到的问题与公路差不多,每到一地有过闸费,也有各种渔政、海政、环保乱收费的问题,甚至一靠土岸就有挂着工牌不知什么单位的跑来收费,人在异乡也不能大吵,只好乖乖缴。
 
如果不说,你会以为这是一般家庭客厅,他们也爱把船舱搞得有家的感觉,在船舱里给小朋友过生日。
 
我第一次知道有水上快递这种型式,不同区段,你打电话给不同快递,经过该地时,一艘小艇就噗噗噗送了柴米油盐生活运品靠过来;当然啦!也有水上超市、划着小木舟卖菜的阿婆、水上餐厅等,据说还有水上赌场……
 
我看过最惊险的一段,附近一艘船在大风浪里快沉了,大雾里,那艘船加了全速冒着黑烟,往滩头上冲过去,抢滩搁浅成功还保得住船和货物,沉了就血本无归;拍摄者及附近的船也帮不上,只能喊着“快加油啊兄弟!”也不知道后来怎么了……
 
快手上经常能看到船长拍的沉船视屏,大多时候,都爱莫能助。
 
看快手至今,最有感染力的一条视频,那是打自内心的一种真诚笑容,那是我很喜欢的杨大樊哥船上一家人。
 
当然啦!也有不少远洋船员,发的尽是邃蓝无涯的大海,波涛凶涌的险情,世界各地的港口。
 
 
我还关注几位开火车的年轻司机,高铁动车驾驶实况在短视频网站已经不稀奇,更吸引人的是在西北大地开火车,他们就发些日常开火车会遇到的事。
 
比如沙尘爆把铁轨淹没了,就必须下车扫轨道。
 
骆驼路过,停车等待,在驾驶室大喊“滚开!”当然没用。
 
骆驼大爷不爽走了,还要下车赶。
看得最入迷的还是黑夜中行驶的列车,前面一片黑暗,随着列车坑哒~坑哒的声音,好像下一瞬间黑夜中有什么会扑上来。
一望无际,连个起伏都没有,百无赖聊就边开边吐槽天南地北各种事,偶尔旁边动车咻一声过去了,就吐槽动车开太快。
 
有这么一个流窜于山东一带的草台马戏团,其实也就一批马,一只猴子,一只金毛,以前有只羊后来不知怎么不见了,最近他们好像一路演到辽宁,俗称江湖艺人。
 
那里有赶集他们就去哪里,下午小丑带着马和猴子在街上广播有马戏表演,晚上开始表演,每天晚上他们都直播演出实况。
他们表演得也不怎高明,赚不了什么大钱,也就是四处讨生活,被观众骂骗钱,被地痞流氓打被勒索,城管驱逐都是常有的事,怎么办?人在江湖跑,就算被揍也只能弯着腰陪笑呀!这些实况都成了他们的视频主题。
 
小狗,猴子和马不只是生财工具,也是他们的家人,吃饭时也是全部围在一起吃。快手里的动物没有一只正常的。
 
最让我有感触的是,有次他们难得上馆子,吃到一半外面窗外有个赤膊流浪老人,他们见状索性也不吃了,把剩下的菜分装袋子递给老人。
 
那段旁白感叹:都是在江湖跑,同是天下流浪人。
 
比较特别的职业是位专门开灵车的大哥,他自称接尸人,大概是在吉林公主岭一带;视频里大量他零晨守在医院门口,晚上开车去接尸的画面。
 
这是一段半夜出车乡下,接一位被凶杀滴,这氛围,这语气,已经赢了中国90%的导演。
 
(温馨提示:开车请勿拍视频)
 
视频主题经常是他早到医院等遗体送出来,定格长镜头百无赖聊自言自语,话很糙,却满是看脱生死的哲理,不是这份工作做久了,绝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拍了殡仪馆的八哥,八哥总是在晚上呵呵呵一阵笑后问“人呢?”
 
视频开头经常就是一句话“忙录的一天又开始了”(..............)
 
守在医院门口,自言自语”每次我来到这,就代表生命的逝去”
 
“今天第三趟了,忙得没法直播,但忙不忙这事我做不了主.....”
 
“开往人生终点站的末班车又发车了....”
 
“忙的一天又开始了,最好不忙,但这样我就没工作”
 
平淡,有点丧的语气中却透露着看淡生死的幽默乐观。
 
还有高空作业的电工,生活就是在两百米的高空,日晒雨淋,命悬一线。
 
就连吃饭也是在高空吃饭,必需四菜一汤加水果。
 
还有山东菏泽一带的鱼夫,边拍视频挣人气边卖鱼。
 
前阵子妈妈死了求点赞的女孩(非快手用户),我现在比较能理解了,这代孩子的网络语境里,”点赞”无非就跟”求安慰”、”求抱抱”一样;问问自己,你伤心时,是不是宁愿向陌生人倾诉而不想让至亲知道你难过呢?
 
视频里的人物,有喜怒哀乐,开心时希望有人分享,难过时也想有人安慰,都希望别人看到他们,透过别人肯定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视频平台也是一种渠道,这又有什么错呢?
 
快手就是当代百工图,跳脱了原有的认知环境,我看到了构成当代中国的千千万万总生活方式。
 
 
一日之所需,百工斯为备,若我们享受了现代社会的便利,绝非理所当然,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是好多好多的人撑起这个社会。
 
人生很难吗?难!但谁不难!没有人必须理解你;芸芸众生,谁不是在苦中作乐,你看着那些基层百姓拼命挣扎的样子拙劣好笑,可你没看出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那是如杂草般顽强的生命力,为了下一代过上更好的生活努力,一代一代,没有例外,平凡又不平凡。
 
你天天喊辛苦,相较之下,你的工作平淡到炒作的价值都没有!
 
没有生活是容易的,每个人都会遇到挫折,被打击、不被理解,被人赶、莫名其妙的意外;脸皮厚一点,笑嘻嘻就过去了,好好睡一觉,继续面对明天的挑战。
 
快手一点都不low,里面都是中国努力活着,热爱纪录生活的一群百姓。
 
文艺青年就别老盯着贾樟柯了,去看看快手吧!那里才有最鲜活的江湖儿女!
 
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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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信忠

廖信忠

83篇文章 4年前更新

《我们台湾这些年》作者、穷游锦囊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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