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对面是台北市的日侨学校，不说的话你会觉得就是一般的学校，不同的是，它那三层式的建筑设计，比起台湾的中小学，线条更简练一点。

每到下午三点，日侨学校放学了，附近路上就好多日本小朋友跑来跑去，聚集在卖珍珠奶茶或鸡排的摊子前聊天吃零食；你也会看到许多日本妈妈，见面了轻声细语得在那相互问候；而怪叔叔如我，注意到的常是那日本小萝莉，她们总是穿着比日本本土慢约一个月的流行装扮，有时候；他们办学园祭或啥活动，就见到一群穿着和服或浴衣的萌妹子走在路上，好有情调，可是本人眼神天生猥琐，多盯一会都会让人觉得是恋童狂。

小的时候日桥学校与我就读的小学互动频繁，两边时常交流，印象深刻的是每次他们都派小朋友来表演敲太鼓，而我们都是随便学了首日本民谣就过去献丑。让小朋友印象深刻的是，每当冬天，台湾小朋友衣服都包得紧紧的，可是你还是会看到很多日本小朋友穿着短袖短裤在上学，日本学校刚成立那几年，这是让我们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住这一带的居民，都很习惯日本人在这满街跑了，而住这里的日本人，也从没惹过什么麻烦，所以相处起来还算和谐友好。

以前我家隔壁就住了个日本家庭，他家爸爸是日本商社派驻来台工作，带着他的美人妻与一对儿女一起来台。有次我跟那爸爸聊天，问他感觉台湾怎么样，他说台湾很自由，都不想回日本去了，日本是个拘谨的社会。

他又说，台湾在许多日本人眼里，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日本人眼里，有一种以前昭和甚至是大正时期美好的社会气氛，比如说人与人之间的热络感情，乐于助人这些美德，这些气氛，在日本已经很难找到了。

那一直让我很哈的美人妻也觉得，台湾人都很有礼貌，不因为他们是外國人就排斥他们。我听了表面上呵呵呵得傻笑，客套得应了几句，心里在吶喊，那是因为你们是来自资本主义第一世界，那是拥有任天堂、PS3、AKB48、苍井空、凉宫村日的日本，是日本人啊！要是今天你们是啥东南亚的，台湾人对你们的态度才不这样勒。

台湾人现在对日本这个国家的态度的确是比较友好；这也是许多大陆朋友无法理解的地方，明明中国近代受尽日本欺负，还经历八年抗战，死了那么多同胞，与日本有不更戴天之仇，怎么台湾人还那么亲日，这可让人接受不了。

在部份人眼里，好像台湾人都亲日，巴不得日本人再来统治台湾，问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常见的理由就是日本殖民统治余毒未散；我再问，现在台湾人对日本所谓的”向往”，在大陆也见得到呀！问到这里，很多人就怒了，大声怒吼说虽然他们也用日本数码产品，开日本车，看东热，但，我觉对不会像你们台湾人一样那么媚日，认贼做父；甚至再激动一点，网上常常会看到许多过激言论，说台湾人都是被日本人强奸后生出来的杂种，还好来大陆几年我的情感已经练得不那么容易受到伤害，直接无视，否则许多不了解大陆网络生态的台湾人看了，恐怕会气得直接中风。

这种价值观的不同就牵涉到这百多年来两岸经历的不同历史，各位都知道，台湾在1895年被割了出去，我常在想，如果当年当年被割让的不是台湾，找个延海的省份好了，经历五十年的殖民统治，再加上与其他地方再五十年的分隔现在这些质疑台湾的声音，放在這些省份，恐怕一样会有。

当年清朝政府决定割让台湾，这对台湾人来说是无可奈何的命运；你无法体会？比如一位一輩子相信政府相信黨的老黨員，突然有一天他打醬油回家，發現房子被政府賣給開發商強拆掉了。请问？他会不会感觉受到背叛，悲愤而无力？就先别跟我扯情况不同啦！儘管現在看那段歷史才知道，李鴻章在談判桌上也是萬般不願意，可是做為戰場上輸家的籌碼，清廷能有其他選擇嗎？在台灣人看來，你清廷在北方打输了甲午战争，结果人家指明要台湾做为赔礼，即使有再萬般理由，還是把台灣人給犧牲掉了；清廷可曾问过台湾人同不同意愿不愿意？所谓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做为大清臣民，上头的决定台湾人也无可奈何，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流下来。

尽管有些反抗运动，但都不成气候，很快就被捻平。有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就会说啦！这台湾群众怎么那么没有民族气节，不誓死抵抗到底；但你都把人卖给别的家庭了难道还要他心向着本家，把人賣了還要他抵抗賣家？如果你非要这样说，那我只好承认当年台湾人的确觉悟和积极性不如您高，只想着怎么茍活着，换个主子来管，身份认同的转变尽管痛苦，小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日本殖民统治台湾五十年，五十年，好几代人，对台湾的影响肯定无法抹去。

台湾做为日本”南进基地”，日本在掠夺台湾资源之余，也不遗余力得建设台湾；台湾做为殖民地，当时各老牌帝国主义列强都在看日本的能耐，日本也有不服输的理由；台湾也成为日本许多新技术实验的地方，什么新的方法经常是先拿到台湾试一试；没有人能否认，台湾现代化建设的基础，就是在日据时代完成。

在精神方面，日本人首要的当然是抹去台湾人脑子里自认是中国人的观念。

当然这就牵涉到日本人对中国人的看法了，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尤其在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之后，自认在国力，国民精神上都远远超越周围诸国，对原本的老大哥─中国，自是开始鄙夷；而对于台湾人这些”清国奴”呢？19世纪末的台湾总督府民政长官後藤新平就很看不起台湾人，认为台湾人拥有中国人的一切陋习，他总结成三样：怕死、爱钱、好面子。

後藤新平说：“粗野幼稚的当地人民无法理解民权思想，日本国内的文明刑法、民法在台湾不能通用。所以，在台湾以实施建立在‘当地传统习惯’基础上的法制为宜”。一方面，用严厉的法制来治理台湾，一方面又利用”怕死、爱钱、好面子”的特性，常常给予一些小恩小惠。当然，这一切的最终意图，都是要把台湾人在精神上改造得跟日本人一模一样。

台湾人小的时候，只要不乖，父母都就会吓你”警察来了喔！”，而父母的小时候也是这样被他们的父母吓过，后来才知道，这种用警察吓小孩的说法，最早可以追溯到日据时代，日本人采用严刑峻法来维持社会秩序，警察有非常大的权利，在大多数百姓眼里，”警察大人”太可怕了，看你不顺眼都能把你抓过来痛打一顿。

严刑峻法的另一面，就是台湾史上治安最好的时期，在许多老一辈的回忆里，日据时代真的能做到夜不闭户，这种风气一直持续到光复后一阵子

《海角七号》这部片子的最后一幕：日本人要被遣返回日本了，在岸上的台湾人向船上的日本人挥手欢送，依依不舍。

许多人看到这一幕又急了怒了：这是赤裸裸的媚日！很多人无法理解台湾那时候的时代背景；日据五十年，好几代人，很在这期间出生，他们一出生法理上就是日本国民(当然事实情况是被歧视的二等国民)，如果有人认为自己是日本人那也是很自然的事；这五十年间也有移居到台湾的日本平民百姓，甚至也有许多人是在台湾出生的；这样台湾人跟日本人生活在一起，上学在一起，工作在一起，自然会产生一些友情。所以你看《海角七号》那最后一幕，又不是万人空巷在欢送日本人，有日本朋友的会去送行，更多讨厌日本人的当然也就不会去现场了。

也就这日据之下五十年，大部份台湾人当然也不觉得辛亥革命、九一八事件、八年抗战跟自己有什么太大关系，没有那么大的切身之痛，那时候的大陆，或着说中国，战乱与烟硝，几十年没停过；而台湾，平静得很，还一直在积极建设。

日本人为台湾带来”质”的改变，至于精神思想方面，日本人认为台湾人是殖民地人民，如果吸收太多先进思潮，民智大开则不利于管理；所以你会看到，就算是高等教育，日本人也只让台湾人读理工医类，不让台湾人读政法类，对台湾实施的是一种”奴化教育”。

那有些人会想，同样以前是日本的殖民地，为什么战后几十年台湾的反日情绪就不如韩国来得高，甚至有些”亲日”呢？除了两者成为殖民地的理由不同外，这就要提到战后接受的历史了。

光复以后，有一批大陆来的记者官员，他们对台湾社会印象如何呢？

当年上海《亚洲世纪》的一篇报导就写：「和内地比起来，台湾仍不失为一块乐土，各方面的情形也都比内地好，台胞的知识水平、守法精神、俭朴耐劳，为旅台者所共见。」

而那时候一位教育厅的官员也这样评价台湾人：好的方面是：1.做事确能埋头苦干，并有服从心。2.生活俭朴。3.旧道德观念比较浓厚，所以社会风纪也比较好。坏的方面是：1.胸襟狭窄。2.感情容易冲动，遇事欠考虑

日本投降，台湾光复，台湾人心想终于要回到祖国怀抱，不用再当二等公民，受日本人的气，心里当然开心。怎么会不开心，毕竟是”自己人”，不用再让外人欺负，可以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國軍來台，台灣人倒真的是萬人空巷在歡迎，但很遗憾的，当时台湾人很快得对国府来台接受者失望：比如说，看到跟乞丐一样的国军；看到贪污无能的官僚等等，对比以前日本人的严谨，那是一种很大的心理落差。

国府接收台湾后不久，社会就有很明显的退步，很多人认为，日本人掠夺台湾资源，但还懂得永续经营来投资；但国民政府对台湾的态度却是杀鸡取卵，把台湾的资源通通送到大陆去，这导致了金融混乱与物价飞涨。百姓的感受最直接，国府人员的行为及素质百姓都看在眼里，远远比不上以前日本人，那时候台湾社会上流行一句话”狗去猪来” ：日本狗，中国猪，狗还会看家，猪只是吃、拉、睡，大官大贪污，小官小贪污。那种失落感有多大？肯定比多年不见又团圆的亲人，劈头就问你一句”你听过安利吗？”打击更大。

而来台的大陆人士，见到台湾社会又是什么感觉呢？大陆刚打完抗战，把有血海深仇的侵略者日本人打跑了，结果一来台湾，见到处处日本味，当然会觉得不顺眼，进而便会产生排斥而看不起，批评台湾人都受到”奴化”、是”皇民”….

这些形容词有没有很熟悉？日本人统治台湾之初也称台湾人为”清国奴”，现在好不容易回到祖国怀抱，竟然又同样被自己人祖国同胞称为”奴”。

曾被亚洲周刊列为中文小说百强第23名，吴浊流的小说《亚细亚的孤儿》就是在讲这些事：一位日据时代的台湾知识分子受尽日本殖民的欺压，好不容易等到光复，到大陆后又不被认为是中国人而受到歧视，后来他慢慢认知错乱，最后发疯悲剧收场。

你以为”亚细亚的孤儿”是指泰北孤军吗？不是，那是指台湾。统治管理台湾这块土地的政权来来去去，西班牙人来了，荷兰人来了，明郑来了，清朝来了，日本人来了，最后国民党来了；你说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人自己有选择权吗？不管谁来，菊花一紧，咬着牙还不是要生活下去。

这种”台湾人受日本人奴化深”的观念在当时大陆来台人士眼里是种主流，你会看到包括后来228事件，全面爆发冲突后，官方仍以此为理由来解释事变发生的主因。

台湾人发现热烈期待的祖国，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种情况下，当然有人会开始怀念以前日本统治的时代，开口闭口就是说：”以前日本时代如何如何”，你现在在台湾老一辈的人口里，都还能常常听到他们说”以前日本时代如何如何”

有经历过日本统治时代的人，与没经过日本统治的下一代，对日本的情感又有些不同；而拿台湾本省人，与1949年之后来台的外省人对下一代的教育，因为历史经验的不同，两个族群的下一代，对日本的看法当然又会有很大的不同。只是不可否认，50年的日本统治，也给后来台湾的社会及文化，留下许多影响。所以普遍来说，本省籍人士对日本的态度没有外省籍的那么强烈，本省人可能只是”气”日本人而已，但外省人可能会”恨”日本人。

你说这些战后出生，接受国民政府教育的人，对日本的看法是什么呢？他们对日本本来也没什么好恶，一方面是听上一代人说的；另一方面是接受学校的历史教育，当他们长大一些，发现学校教的，与现实社会与政治有很大落差，尤其又看到国民党那些不怎么样的统治后，就会拿社会现实与听来的以前日本统治时代相比较。

很多人的心情，就跟现在很多国粉会怀念民国时代一样，别忘了，国粉们的父辈祖辈都曾热烈欢迎共产党的解放；就跟当年台湾人欢欣鼓舞得庆祝台湾重回祖国怀抱一样。

国民党在台湾实施的中华文化教育可以说很成功，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日据五十年这段历史好像不存在台湾史当中似的。

以前我家楼下有个本省老头，少了一只手臂，他只说是战争的时候被炸断的，我那时候很不识相地问：“是日本人炸的喔？”他只是默默笑着，那个表情好像在笑我什么都不懂一样。后来我学了一些历史，大概知道一些台湾在二战时也被空袭过，第一个反应很自然也是“日本人太可恶了”。等到再更大一些，终于知道原来在二战末期，日本跟台湾一样是天天被美国的轰炸机空袭的。原来老人说以前躲空袭不是躲日本飞机，而是躲美国飞机，历史课本里让我们相信“我们”以前都在对日抗战，美国是我们的盟友，但台湾是日本殖民地的事完全不提。当我知道空袭台湾的是“好人”美国时，那一刻，我又震惊了，简直无法接受。

但日本对台湾的文化的影响还是有相当痕迹，最直观的就反应在用语上，现在台湾的闽南语，还留着一些日语的外来语，比如说”卡车”(音：脱拉库 truck )、“后退”(音：巴库 back)、”小提琴(音：发欧林 violin)”等等的闽南语，都是日语外来语，当然这对日语来说，也是从外语吸收来。还有以前许多闽南语歌曲，你一听，那个感觉整个就是日本演歌的味道，那种风花雪月的沧桑感，浓得化不开。

很多人觉得台湾男生讲话很娘，其实我也这样觉得，有时候我看偶像剧里那些人，都有一巴掌想要拍死的冲动。但如果你再往上接触，台湾现在五六十岁的本省籍中年人，恐怕不会有人觉得他们娘，几乎每一个都有大男人主义的倾向，他们会认为，女人就好好顾家，男人的工作就是养家赚钱；如果再往上一辈，经过日本统治时代的男人，就算现在都老了，很多人你一看，那种气质就像是高仓建那硬汉，他们觉得，男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咬牙撑着，我努力保护这个家庭，女人少给我啰嗦。相对的，台湾对女人传统的要求也是温温婉婉，在家做个贤内助为上，这些，都是日本文化影响的结果。

多年前吴念真导过一部自传性的电影《多桑》，“多桑”就是日语“父亲”的意思。这部电影讲的就是受日本教育的多桑，面对社会的变迁不适应，使得他不断沉醉在过去的旧梦中。

导演在这部电影里，借着许多生活上的小细节，来刻画主角多桑在日据时代出生成长的日本情节，还有当主角由旧文化转入新时代，许多思想与行动上的格格不入。

其中一幕是小儿子在看中日篮球比赛，拼命为“中华队”加油，但“中华队”成绩仍不理想，多桑看了只是嗤之以鼻地说，如果日本队输了他便切腹。突然情势逆转，“中华队”连赢几球，这时小儿子得意了，一边加油一边大喊：“切腹！切腹！……”

另一幕是女儿要交一项画“国旗”的作业，她不会画，要多桑帮忙，结果多桑画出的是一幅日本国旗，女儿看了很不高兴地用国语说着：“你汉奸走狗，你汪精卫啦。”多桑不懂国语，只能愤愤地说：“恶妻逆子，没法可教啦！”

战后第三代第四代人对日本的态度又是另一个样了。

我小的时候，很流行一个词叫”文化侵略”，这个词经常是伴随”日本”而出现的，这种论调主要是说，日本武力侵略中国失败后，开始改用文化侵略中国，所以台灣有很长一段时间限制着日本书籍及影视产品进口。

但日本在战后经济实力迅速复兴，日本挟带着经济实力横扫全亚洲，产品输出得到处都是，没有人不喜欢用日本的产品，伴随着经济实力强大的就是文化的强大，尤其是流行文化，日本总是引领着亚洲的流行文化。政府虽然处处防堵日本文化的”入侵”，但日本的流行文化，就在非法的有线电视台、盗版的漫画、盗版的录音带录像带中进入台湾。

小叮当(多啦A梦)漫画在80年代初期就流传在台湾市面上，可是出版商为了规避相关法令，用一种掩耳盗铃的方法，里面的人名地名通通改成中国名字，台湾的地名，比如说，大雄的全名叫叶大雄，他们家住在台北市….这些奇怪的取名到了90年代初期，你还可以看到”姬乱马”(乱马1/2)、”孟波”(犽羽辽城市猎人)，甚至在那时候，许多日本名家的小说都逃不过这种改头换姓，被归化成中国人的恶运。

整个80年代的台湾娱乐文化，几乎都是师从日本，不管是偶像明星，比如说早期的杨林、金瑞瑶，一直到小虎队，都是直接从日本原封不动得翻版过来，包括他们唱的歌，也是直接改了词翻唱；还有电视综艺节目，包括场景设计、桥段、笑点，通通是抄袭日本而来。

90年代，日本流行文化对台湾的影响到达了巅峰；我中学时，所有中学男生的心目中都有两个女神：一位是光明女神酒井法子；一位是黑暗女神饭岛爱；白天，上半身讨论着酒井法子，晚上，下半身想念着饭岛爱；你说，叫我们如何不喜欢日本。

我们就看着小叮当、阿拉蕾、灌篮高手、圣斗士星矢、东京爱情故事、长假、大搜查线、饭岛爱、川岛和津实、白石瞳长大；玩任天堂、SEGA、PS，听Sony的随身听长大；用奥林巴斯，佳能的傻瓜相机长大，日本好像无所不能，什么都有，你说，我们怎么会不喜欢日本呢？其实就跟现在韩国娱乐业发展起来了，很多小屁孩喜欢韩国偶像明星是同样的道理，严格说起来，这不算是一种文化崇拜，只是一种流行而已。

台湾人根本没达到”媚日”的程度，顶多就是”哈日”而已，这种情况就像日本平安时代仰慕唐朝文化；以前日本人喜欢美国流行文化；台湾人喜欢也喜欢美国流行文化；90年代很多上海人喜欢到日本；现在很多福建人喜欢跑美国；中国人一有机会就想往外跑一样。台湾年轻人对日本的喜爱，是建立在对”更优越社会文化”的向往之上。

“更好社会文化”不仅仅只是一种向往，还包括价值观的认同。我们号称有五千年传统文化深厚底蕴，竟然会怕人家这东洋小国的”文化侵略”，还要用各种方式围堵，难道我们的文化没有在进步，甚至还退步了吗？我粗略得想了想这个问题，日本文化现在之所以强大，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他们处在一个能够自由思考，能够自由发挥创意的社会，并且还不断在吸收并创造，而这种创造性让他们在亚洲，甚至世界能做引领的角色。如果能自由选择，应该没有人会抗拒一个风气自由，素质良好的社会，而去选择一个思想封闭，处处受限的社会吧！

回到一开始说的钓鱼台问题，你问现在台湾年轻人，钓鱼台是谁的？废话！那还用说，当然是台湾的，清楚一点的还会告诉你，隶属于宜兰县管辖，邮政编码290。大家很直观得认为钓鱼台是台湾的，只是也都知道实际上台湾管得到吗？或谁真正管得了，说破了真没面子。

钓鱼台这个议题，在台湾，从1970年代开始，大约每十年会被重新拿来吵一次，那时周期性比较长，还能引起一般民众的注意力，这三四年吵得多了，再加上台湾人这些年总是只关心身边的小事，对钓鱼台这议题反而就有些麻木了。

我记得以前日侨学校的围墙，常常在粉刷，不是那种整体式的粉刷，而是像补丁一样，用着颜色相似的油漆要盖住什么似的那种粉刷；住这一带的，都知道大慨又被喷了什么仇日反日的标语在上面，他们墙被乱涂的频率，大慨就跟着钓鱼台议题再度被提起，以及掀起多大波澜的程度成正比，不過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到被亂塗了。

台湾这些年还不致于发生大规模游行，但只要有关与日本关系的议题一有些发酵，就会见到警察在日侨学校前站岗，日本小朋友也低调许多，害得我在那时都不敢乱瞄小萝莉，怕一不小心更激化了矛盾，给政府添麻烦。

前两年马英九提到钓鱼台，将”不惜一战”，大部份民众也只是当笑话看，因为大家都知道，马英九那有那个胆，他从来都只会看风向放话说说而已，钓鱼台问题，还是无解。台湾、大陆、日本都宣称拥有钓鱼台的主权，只是现在每次一有保钓的风声，在大陆，政府还会阻止人民去钓鱼台；但在台湾，你要用那条法令阻止？政府也只能祈祷民间人士不要太热血给他们”找麻烦”就好，这样还能搁着假装没这回事，这就是官僚心态吧！只有日本人理不直却气壮得很，故意选个星期日，台湾跟大陆的外交部都没上班，无法严正抗议表示遗憾的日子去钓鱼台举办钓鱼比赛。

至于东瀛霸主李登辉还是坚称钓鱼台是日本的，就让他继续活在他的世界里好了，没什么人理他。

只是钓鱼台的议题也很难影响到台湾人现在对日本的看法，绝大多数台湾人都认为，日本是世界上对台湾最友好的国家。台湾人真的是一个很缺安全感的群体，总是喜欢有外人来肯定自己。你看每次台湾发生什么事，不管是台风水灾还是地震，日本对台湾的帮助都是最实时的；再加上目前日本的政治体制与台湾相同，都是民主体制，这一点，也让台湾人比较能接受

你要说现在台湾人亲日吗？如果你要说”亲”，那就仅仅是文化上的向往与体制上的认同而已。更严格得说，对日本，就是不讨厌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台湾人同意以前日本军阀干下的恶行！有很多大陆朋友说，你台湾人宁愿一直去提228和白色恐怖，不断得挑起省籍矛盾，也不愿意提以前日本人在镇压台湾杀了多少人，还有日本侵华，918，南京大屠杀，这是数典忘祖。

我必须说，这些事，在台湾的历史教科书里面都有提到，当我们读到这些残暴的战争罪行时，一样会愤慨一样也会谴责，现在不仇视日本不代表认同过去做的那些事。只是现在，我们觉得那一件事对台湾有更大的切身之痛，一个应该保护自己百姓的政府，却去残害自己百姓，这比在战争中杀害百姓的异族更可恶更不能接受。

就跟大陆很多人无法理解台湾人为什么很少提日本侵华杀了多少同胞，一天到晚只提228和白色恐怖；台湾人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大陆总是提南京大屠杀日本杀了多少中国人，而很少提文革或所谓三年自然灾害死了多少自己同胞一样。

两岸各自承载着不同的历史包袱，很容易用自己的历史经验去检视对方；那么多年来，我们已互相不理解，各自都認為自己是历史的最大受害者，却又习惯于这不理解产生的理所当然去想象对方。我们常常宁愿当个不明真相的围观者，用自己的价值观与刻版印象来落井下石，满足了口舌之快，却不愿意去了解是什么原因导致对方这样想。

这些年两岸看似在经贸上的交流越来越频繁，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也不见越来越紧密，恐怕这种根深柢固，不愿改变的”想象的对方”才是无法沟通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