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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中旬,台湾行政院拍了一支「行政院经济动能推升方案」的广告,这部41秒的广告还没有在电视上播出,只先放在YOUTUBE上,结果,短短时间内,这支广告被疯狂转载

这支广告拍得很好吗?它被批为史上最脑残的广告,整支广告看下来让人不知所云,无言之后发出爆笑。这支广告是政令宣导广告,目的是要告诉百姓政府做些什麽事,整支广告裡有四个人,代表四个阶层,个个露出疑惑的表情,在镜头前摇头晃脑,只有个旁白这样说:

 

「经济动能推升方案是什麽呢?
我们很想用几句简单的话让大家能够了解,
但是啊!几句简单的话,实在无法说明这麽多的政策
因为,经济发展需要很完整的规划,
经济才能动得起来。
所以这些方案当然很複杂!
重要的是,很多事情正在加速进行中。
说破嘴不如跑断腿,拚经济,做就对了!」

 

各位乡亲啊!你光是看这旁白内容,都知道他有说跟没说是一样,整广告就是41秒的废话,跟毛新宇将军講話鬼打牆还真有得比。这支广告在网上引发大暴动,太多网友愤而向YouTube检举这是一支垃圾、诈欺广告,结果,竟然让行政院在YOUTUBE上的账号被移除,后来点进这个账号,会出现「这个帐户屡次或严重违反我们的《社群指南》,以及/或履次被控侵犯版权,因此已遭到停权。」

 

这被誉为史上最脑残广告共花了多少经费呢?竟然花了150万台币,而下包公司还是与国民党关係深厚的公关公司,这就更让人非议了。后来有开小广告公司的网友,自己也学著模仿了一部,两支广告同步率达到90%,花了多少钱?含演员便当费只花了1500元。这支广告终于沦为笑柄,让行政院赶紧跳出来呈清,这只是一系列广告中的第一部,不过因为反应太差,后面的也不播了,但百姓们面对这急忙呈清的反应就是:越描越黑。

 

就在这一支明显粗糙烂製的广告推出前的半个多月,马英九宣示,要让民众"在一个月内对施政有感",所以这个广告,明显就是用来让民众知道政府在做些什麽,"有感"的,只是它非常不知所云。

 

这广告最让人不舒服的就是最后一句「重要的是,很多事情正在加速进行中。说破嘴不如跑断腿,拚经济,做就对了!」给人的感觉好像就是说「你们问那麽多干嘛,说了反正你们也不懂,你只要知道我们有在做就好了啦!」不管广告设计者是有意无意,这句话都让人感到浓浓的官僚傲慢,其实,这种"傲慢"也是这几年台湾民众对马英九政府普遍的感觉。

 

一个月"拼有感"早已过去,结果可以想像,这个月的努力让民众印象最深刻的只有这支广告。

 

过去几年,"无感"在台湾成为了一个流行的词,简单得说,就是一般民众根本不知道马英九政府干了那些事,如果你抓一个普通民众来问,问他对马英九的印象如何,他可能会说「喔!马英九喔!是个好人,很清廉...」如果再追问一下,记得马英九政府做过那些具体印象深刻的政绩?恐怕十之八九都讲不出来,还有一肚子苦水。

 

用"乡愿"这个词来形容马英九这个人,在台湾不管蓝绿的支持者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乡愿"一词源出《论语 阳货》「子曰:乡愿,德之贼也。」人人说好的人,孔子给他叫做乡愿,简单得说,就是烂好人,这麽说的意思也就很明白了,大家都知道马英九这个人在任内,什麽人都想讨好,结果什麽人都没讨好;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个"不沾锅",人很善良,清廉程度是一定有的,只是他的特殊技能就是一切可能会烧到自己,究责到自己,对自己名声不利的的事很快都能撇得一乾二淨,久了,难免九给人一总没有担当的感觉。

 

总之,大家都认为,马英九就是个很注重个人名声,历史定位的人,只是大事上有使命感,小事上却做得零零落落。

 

2012年马英九首任的副总统萧万长要卸任前发表演讲。在台湾,大家都知道萧万长是个技术官僚型的人才,也有丰富的执行经验,如果经济让他管,那他给民众的形象至少就安了半颗心。当年马英九找他搭档竞选,其实也就是看上这一点,称他为"台湾经济的总设计师",风风光光的,结果勒!大家都看到了,马英九对这位辈份比他高,能力明显比他强的人处处提防,萧万长四年干下来实在很憋屈。萧万长当时演讲就说,台湾现在内耗在于三方面:1.朝野恶斗,2.政府部门危机意识不足,3.公平正义迷思重创政府与企业信赖关係;关于第一点,只是清
描淡写,因为现在国会裡国民党还是大多数,你执行不力还敢推给在野党,萧万长的重点明显就是后两点。面对这卸任副总统的建言,马英九这次还是"谢谢指教",只是他罕见地要求总统府发言人出面逐一回应,所谓回应,讲白就是驳斥。萧万长给人的感觉从来就是温文儒雅讲话敦厚中肯,结果对他的话一"驳斥",马上又给人不良的印象。

 

最近两年常常在政府的新闻稿上看到,台湾在国际上某项评比名次又屡创新高,比如"全球化指数排名第12名"、"世界竞争力指数13"、"经济自由度排名25名"、"台湾电子化政府全球第2"...因为这些国际评比,马英九自己也说,现在的政府是"有史以来最佳政府",当然如果光看这些评比,台湾在某些方面的确一直在进步中,可是事实的情况是,台湾社会从上到下陷入了一片迷茫,从来没有那麽迷茫,百姓常常不知道政府在做些什麽,只见到政府到处在补洞,而马英九大慨是个人性格关係,又很喜欢用一些学者来当首长,这些学者实务经验并不一定丰富,却常有种学者的傲慢,认为民众什麽都不懂,常常发表一些不知烟火的无厘头言论,就跟上面说的,他懒得跟你解释,会跟你说"做就对了!"

 

当台湾在国际上评比名次又屡创新高,可是百姓对施政仍无感,不知道政府在做些什麽是个原因,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百姓希望与其履创新高,还不如能让卫生纸降个一块,猪肉降个五毛,物价更稳定,并且薪水能够更高,毕竟这才是跟普通百姓生活最切实相关的,在这小事上,现在的政府实在让人摇头;就是短短这几年,物价叠叠高升政府却束手无策,薪资不见相应的增加反倒比以前更少了;政府就算做得再多,喊得再多,这最普通的几点做不好,百姓当然会"无感",甚至产生"恶感"。

 

有人会说,像140国免签,美国免签,这不都是拿得出手的政绩吗?怎麽会无感,可是对台湾民众来说,那是我选你出来,不管是谁当选政府都该做的事情,再说,不是每个人都像领袖一样要追求历史定位,操的是高层的心,台湾一般百姓就是那麽短视看眼前,要的就是那麽简单,物价稳定、薪资提升、社会公平正义,这样就是"有感"了。
                    
所以说,所谓"无感"就是施政没有真正落实到让一般百姓受惠。就拿这两年吵得很热的ECFA来说吧!这就是一个很明显"无感"的例子。从签定之前就说就一直宣导说这对台湾经济有多重要,一定要签,又说签了之后就有"黄金十年";到现在签定有了几年了,可以反过来大慨看看它的处境。虱目鱼在台湾是一种很普通很便宜的鱼种,但最近它却与"政治"挂勾了上,因为,虱目鱼在ECFA的早收清单裡属于第一批货物,大陆大量採购了虱目鱼,"据说"让当地的养殖户赚了不少,當然有人说,这是"统战"

 

台南市的学甲镇是全台闻名的虱目鱼之乡,车子在这一带路上跑,不是田,还有休耕的田,就是一片片如棋盘的鱼塭,中间有绿油油的埂分隔,每每看到有人在鱼塭中收起鱼网补鱼,活跳跳的鱼群激起了阵阵水花。

 

有亲戚就住在学甲,每次去学甲嘴就馋,一想到那虱目鱼粥就开始饿了。虱目鱼粥这种南台湾的传统早餐,粒粒分明的泡饭,高汤,和一片肥嫩的咸水虱目鱼肉,再洒上一些薑丝,一股脑的吃完,好像一天的力量都来了。

 

虱目鱼传统上来说是一种很"贱"的鱼种,是以前鱼民用来清水池的鱼,不过也因为太便宜,也成为早期台湾经济不发达时,中下阶层人家摄取蛋白质的来源之一;但到现在,一般家家庭还是喜欢买虱目鱼,最好的烹调方法除了煮粥,就是整片下去油煎,也不用放盐,然后再洒上点柠檬汁。虱目鱼肉细腻,鱼肚裡又带肥嫩的鱼油,真是美味。但是缺点就是它它的刺太多,又多又细难以处理,台湾小孩几乎都有虱目鱼刺卡喉咙的经验。

 

这学甲镇是传统"深绿"的票仓,但之前媒体转述一国民党发言人的言论,说学甲地区的确有虱目鱼养殖户因为外销大陆由绿转蓝。关于这个疑问,我去那边观光鱼场玩时,开玩笑聊天的时候趁机问了一下工作人员

 

「啊听说你这饲鱼的都改投国民党了喔?」

 

没想到这看起来纯朴的阿叔转过头来白了我一眼,我立马意识到我问了一个比「你幸福吗?」更脑残的问题。

倒是阿叔表情变得也很快,瞬间又回到那个纯朴开朗热情的阿叔「啊~~钱还不是都老闆赚去了,我们那有赚」他有点无奈得笑笑说。

 

唉呀!我晃然大悟,我们读过书的常在说"乡下人",觉得他们好像什麽都不懂,可以他们常常就是有办法一针见血得戳破问题,就是这个原因「都被老闆赚走了」

 

都说在ECFA架构之下,类似学甲这种地方的农产品可以大量进口大陆市场,以学甲来说,不仅可以直接出口大量虱目鱼到大陆,还可以製成水产加工品出口,照理说,应该可以赚不少钱;但实际上,大部份的人仍然是"无感"。

 

以台湾老闆的个性,赚得少的时候要员工一起"共体时艰",但自己经常还是在享受;赚得多的时候,还是吝于将红利分给员工,也很难让他们给员工加薪,所以,打工者仍然还是苦哈哈的。

 

在学甲,大部份养殖户又多属家庭式小规模经营,虽然现在出口到大陆的部份是以"契作"的方式在养殖,收购价格比较稳定一些,不是以前那种大赚大赔;而大一点的养殖户,会请一些人手,反正老闆或赚或赔都跟他的薪水没关係,当然,赚得多也就代表他能干的的活多一点,工作比较有保障,只是大家都知道真正有赚的还是上面的大盘收购者;就算水产加工,专做台湾内销也是那个薪水,做外销订单多了,其实员工拿的还是那个薪水,管它怎麽做,真正受惠的都不会是最基层的工人。

 

当年在宣导ECFA时,其实台湾政府一直都是用种"做就对了"的心态在宣导,对于工农渔民等基层民众,就只是很简单的告诉他们,ECFA就是"欸搁发"(闽南语:会再发)啦!签了就会发财啦!至于ECFA是什麽?内容到底讲了那些?对台湾到底有些什麽利弊?不仅基层民众不清不楚,就连读过点书的中产阶级百姓大部份也是雾茫茫。这其实也是台湾政府现在施政的一大问题:没有办法,或著根本不想用很简单易懂的方式来解释自己的政策到底是些什麽,现在政府到底在做些什麽。

 

我不否认ECFA签订这几年来,不是没有人受惠赚到钱过,但赚到钱的,仍然仅仅只是少数老闆而已;就像学甲,养殖鱼业者只佔了乡民的部份人,你要说ECFA让他们受惠,那肯定有,让他们赚钱,他们当然可能会转投国民党;可是别忘了,绝大部份的乡民都跟这养殖产业无关,就算有关,也还有大部份人只是领著微薄死薪水的受雇者而已,他们投票也根本不会去考虑到这问题。

 

同样的,看看ECFA早收清单裡那些项目,有关项目的产业的确是有可能赚到钱,可是赚得在多,老闆还是一样抠门,员工也是没得受惠,在很多人眼裡,就是个上面(老闆)叫好,下面叫苦的政策ECFA只是一个例子,台湾现在学院出身的官僚们常以自我良好的感觉取代小市民口中的"无感",认定现在"无感"只是阵痛期,认为以后会越来越好;只是现在台湾的情况,物价上升,薪资没成长,高房价和高失业率「没见过台湾这样无力、茫然」(萧万长 2012年10月),国内外投资大为不振,当然这其中有欧债风暴等因素,就厚道一点不全怪政府无能啦!但是就在这百姓都无奈的时刻,天天还宣传著ECFA会带来的各种红利好处,在一般百姓听起来,当然就是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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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信忠

廖信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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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台湾这些年》作者、穷游锦囊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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